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0074章 挑撥

關燈
第0074章 挑撥

張別知氣勢洶洶的往這邊趕時, 蕭融根本沒在自己的房間裏待著,他和虞紹燮正坐在議事廳裏說話。

時隔多日, 南雍終於做出了反應,但這反應是真夠敷衍的,就派人送來一封信,未曾提及屈雲滅的傷勢,也沒提到蕭融所受的驚嚇,說了一堆的客套話,最後用暗示的方式告訴他們, 希望他們派人前來協商,將此次的誤會解釋清楚。……意思就是,他們不打算承認這件事, 但他們打算用收買的方式,把這件事徹底埋藏起來。

這也無可厚非, 堂堂丞相使用這麽骯臟的手段,雖說此事本質上屢見不鮮, 然而一旦傳出去,那就是聞所未聞了,南雍人又全都這麽要臉,怎麽可能願意承認這個奇恥大辱。

送信人剛到的時候,蕭融等人正在校場裏激動的觀戰呢, 於是這封信就送到了高洵之手裏。

而虞紹燮和高洵之是住在一起的,高洵之看信的時候,他也在旁邊待著, 得知了南雍的意向, 他當時就表示, 他想走這一趟。

目前虞紹承還不知道這件事, 而高洵之跟虞紹燮商量了一下,依高洵之的意思,其實他不太同意讓虞紹燮過去,畢竟他弟弟和南雍的關系很尷尬,而虞紹燮作為他的兄長,曾經的長安人士,無論老師還是同窗全都在南雍的人,他的身份沒比他弟弟好到哪去。

然而虞紹燮說了一番話,讓高洵之立刻就改了主意。

“如今大王手下能代表他去和南雍談判的人,無非就是議事廳中的這幾位,宋先生是不行的,他性子不夠穩重、言語之間還容易得罪他人,更何況他也是淮陰城一戰的目擊人,南雍人見到他恐怕不會高興;佛子更是不必提,他身份太過重要,絕不可以離開陳留;而高先生您要掌管陳留與軍中所有的大事小情,這裏也萬萬離不開您,如此一來,不是我去就是蕭弟去,若是蕭弟聽說此事,或許還會十分主動的要求前去,可高先生您還敢讓蕭弟二次踏入南雍的地界嗎?”

高洵之:“……”不敢了。

默了默,高洵之對虞紹燮說:“此次咱們占理,到了淮陰城也不再是客,而是來理論的苦主,便不再需要顧忌他們的態度了,在你前去之前,我給你點上三千兵馬,哪怕不動手,煞煞他們的威風也好。”

虞紹燮笑著點點頭,這種無聲的撐腰自然是多多益善。

但在他回去收拾行李之前,高洵之又對他說了一句:“這一次能不能成行,還有一個前提。”

虞紹燮轉頭,看到高洵之開口:“你得讓阿融也同意,不然等他自己發現了,你就要被他記仇到地老天荒了。”

虞紹燮:“…………”

以上,便是虞紹燮單獨把蕭融叫出來的原因。……

蕭融擰著眉聽虞紹燮說他想去的理由,什麽他了解南雍、他了解官場、他是此次事件的局外人、商談起來更加方便……其實蕭融不放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虞紹燮,因為都相處這麽久了,虞紹燮做的都是那些蕭融不願意交給幕僚團、也不想自己來的瑣碎事務,而在開小會的時候,虞紹燮雖然經常參與,可他除了義憤填膺的時候聲音最大,似乎也沒什麽特殊的貢獻了。

虞紹燮這人,天生的喜歡為一切不公平事發聲,但他又是個更為幫親不幫理的人,所以誰跟他更親近,他就替哪邊人說話。

熱血充足,戒心不足,讓他去談判,他真的不會被南雍的人精忽悠得團團轉,最後甚至被說動,決定讓鎮北軍賠償給南雍一些東西嗎?

虞紹燮看著蕭融始終都不吭聲的模樣,他問道:“蕭弟可是認為我無法承擔此等重任?”

蕭融:“……”

他成屈雲滅了?他的臉色也變得這麽好懂了?

虞紹燮:“平心而論,我在鎮北軍中的確沒做成什麽實事。上次蕭弟指出來,我才發現當初我與大王常常不和,這並非只是大王之錯,也有我之錯,換成蕭弟便能讓大王痛定思痛,而我除了引起大王的怒火便毫無用處。”

蕭融瞅瞅平靜訴說的虞紹燮。

你是真的勇,到現在你都依然要把屈雲滅做錯了這幾個字直白的說出來,你不是土著士人嗎?你就不能學學那幫士人的謙虛和婉轉?……

虞紹燮不知道蕭融心裏對他的吐槽,他還在徐徐說著:“說來也是好笑,當大王與我同時犯錯的時候,我們二人都各執己見且絕不認為自己有錯,在旁人看來可能也是這個樣子。但當大王在蕭弟你的影響下愈來愈好後,犯錯的人便只剩下我一個,連我自己回想起來,都覺得有些滑稽,是以我日思夜想,覺得自己不該再這樣下去了。大王是我所效忠之人,丞相是我所尊敬之人,蕭弟是我所欽佩之人,我想與你們為伍,便該做一些實事、大事,請蕭弟放心,眾位的訴求我都記得清清楚楚,此次前去,我定會讓南雍人將該吐的,全都吐出來。”

說到這,他還對蕭融開了個玩笑:“巴東、竟陵兩郡除外,大王非常人也,他的訴求也非尋常訴求,這我實在是不敢立下保證。”

虞紹燮自覺自己這番話說得還挺好的,然而蕭融繼續瞅瞅他,對他說道:“你沒提你弟弟。”虞紹燮一楞。

蕭融伸出手指來數:“大王、丞相、我,你弟弟如今也是鎮北軍啊,你怎麽沒提他?”

虞紹燮:“……”忘了。

虞紹燮的臉色尷尬起來,虞紹承有多崇拜他這個兄長他是知道的,不過麽……有時候他也覺得虞紹承有點黏人,平日跟他相處的時間太多了,所以不相處之後,他就把虞紹承從自己的腦子裏有多遠扔多遠。

不再逗他了,蕭融輕笑一聲:“行了,既然虞兄都這麽說了,我自然也要成人之美,只是若你沒有做到的話,我可是要稟告大王,讓他狠狠的罵你一頓。”

虞紹燮微笑:“不必,做不到的話,我自領軍棍。”

軍棍一打就是二十起步,軍漢都疼得哭爹喊娘,要是打得重,一雙腿也就這麽廢了,哪怕虞紹燮的身體比蕭融強多了,也不可能受得住這種懲罰。

看來他是真的對這件事很有信心,挺好。

就是虞紹承那個癲公大概無法接受這件事,他就是想跟著都不行,因為誰都不可能同意讓他前去淮陰。

想想前不久那個癲公還嘲諷自己沒常識,蕭融微微一笑,決定不提醒他了,讓他自己晚上發瘋去吧。

拿起一旁的茶盞,蕭融頓了頓,又將虞紹燮之前說的話題提了起來:“那日回去之後,我自己也是思來想去,我與虞兄成長的過程頗為不同,虞兄的所有老師都是士人,而我的卻不是,我實在不該那樣的質問你,因為你我本就是不同的身份,而這樣也很好,大王身邊需要有我這樣的人,也需要有虞兄這樣的人,每個人看向不同的地方,這樣森*晚*整*理才能面面俱到、不出差錯。”

虞紹燮聽著蕭融的話,他垂下眸,輕輕的笑了一下。

蕭融不說這些的話,他也不會介意那件事的,可是蕭融說了,不得不承認,他感到很開心。

須臾,虞紹燮擡起頭,他對蕭融保證:“我日後也會讓自己多看多聽,更為關註士族之外的人群。”

蕭融搖頭:“不必,虞兄保持原狀就好,仗總有打完的那一天,將軍卸甲歸田,這天下終會變成士人的天下,鎮北軍需要一個與士族之間的聯絡人,也是緩沖帶,虞兄便可以做這樣的人,帶領士族、引導士族、影響士族。”

虞紹承楞住:“我?”

不論門第還是文學造詣,他哪個都算不上一等啊。

蕭融笑了一下:“自然就是你,丞相他天生就做不了這個,士人永遠都無法接受他曾是流放罪人的身份,士人或許會尊重他,卻不會把他當成自己的一員,宋鑠……唉,興許等宋鑠年紀再大些就可以了,但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學會八面玲瓏,如今的他要是走出去,說不定哪一日就死在一個暴脾氣手裏了。”

說到這,蕭融抿了一口茶,順便在心裏補了一句,很多時候我就是那個想動手的暴脾氣。……

“至於我,那我就更不行了,在虞兄面前我也不怕你笑話,我的文學素養,這麽說吧,可能跟大王是一個水平的。”

虞紹燮擰眉:“蕭弟何必這麽貶低自己。”

蕭融張嘴本要繼續說話,聽到這麽一句,他頓時卡住了。

說真的,你真不能學學什麽叫婉轉嗎!

“……這是事實,我所學的東西不是詞藻和文意,同士人坐在一起吟詩作對,不出一刻鐘他們就能看出我腹中墨水空空,況且我也不想經年累月的同他們在這方面打交道,於他們來說是閑情雅致,於我而言卻是魔音入耳。”

微微一頓,蕭融嘆了口氣:“我有這種想法也不是一日兩日了,虞兄可知在文集之上,我打算出三道題?”

虞紹燮點點頭。

蕭融:“題是我出的,但我希望虞兄能替我擔下這個名聲,以後對外便說,這題是你出的。”

虞紹燮靜靜看著他,過了兩秒,他發現蕭融不是開玩笑,而是認真的以後,虞紹燮霍然起身:“絕對不可!”

他怒道:“蕭融,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?!”

蕭融楞了一下,因為這是虞紹燮頭一回直接叫他名字,士人是從來都不稱呼對方全名的,除非他們已經生氣到了極點。

虞紹燮:“不善詞藻如何,不通文意又如何,你既能出題難倒萬千士人,這已經證明你比他們都強!我不明白你為何總是要將這些好處舍出去,免費行醫分明是你的主意,你卻將它送給了大王,那藏書閣也是你要建的,你卻將它交給了高先生,如今連文集領頭人的身份,你也要交給我。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,或許你天生不願引人註目,或許你覺得這些都不是好處,但那是你的想法,我絕不會偷了本應屬於你的東西!”

蕭融呆了呆,他也想站起來,打算為自己解釋兩句,然而他屁股剛擡起來,虞紹燮就已經按著他的肩膀,把他又重新按了下去:“聽著!”

蕭融:“……”你好兇!

虞紹燮還在暴怒輸出中:“別說什麽那是你心甘情願的,你可曾為我想過?分明與我毫無幹系,我卻要聽著旁人稱讚我本沒有做過的事,這樣良心難安的日子,你想想你願意過嗎,若易地而處,這麽離譜的事,你願意答應嗎?”

蕭融抿唇,那肯定是不願意的,要不是系統來這麽一出,他才不會參與別人的破事。

過了一會兒,蕭融張口說道:“可我沒有辦法,我就是這樣一個懂得多、卻也懂得少的人,若不找一個人替代我,早晚我的短板會暴露於人前,我以為……我以為你會幫我的。”

說到最後,他的聲音都小下去了,因為他沒有想過那麽多,他以贈予者的身份思考,卻沒有考慮過被贈予者有多大的壓力。

本來他沒打算讓虞紹燮來,他是打算讓高洵之出面的,畢竟他是丞相,地位最高,而且藏書閣什麽的也都是他管著,但那天見到了虞紹燮不為人知的一面,蕭融也分析不出來自己是怎麽想的,他可能覺得虞紹燮很適合與人相處,也可能覺得虞紹燮不會拒絕他的要求,所以就這麽自顧自的決定好了,以至於今日提起來的時候,爆了個大雷。

一般而言這種需要別人高調參與的事情,他都不會那麽我行我素,他也會跟別人商量著來,他就在虞紹燮這破例了一回,結果摔了這麽大的一個跟頭。

蕭融低下頭,他不再看虞紹燮,因為他覺得有些難堪,尤其是在他向虞紹燮坦誠了自己其實根本沒什麽文學素養之後。

連屈雲滅都不知道這件事,他下意識的以為虞紹燮不會介意,所以就跟他說了。

但他現在後悔了,他不該說的。

而在他對面,虞紹燮聽著他越來越小的聲音,看著他越來越低的頭,他不禁楞了一下。

蕭融何嘗有在旁人面前這麽弱勢的時候,往日的他就算不是趾高氣揚,也永遠都不卑不亢。

虞紹燮心尖都顫了一下,因為他突然懂了為什麽蕭融會把這件事交給自己,他不是真的覺得別人都不行,如果他真覺得別人都不行,也有其他辦法來解決這件事,他找自己、就是單純的想找自己而已,他也知道這是個好事,能給自己帶來許多好處,就像他不管遇到什麽都想扒拉回屈雲滅身邊一樣,他現在也想給自己扒拉東西了。

虞紹燮有種想呻.吟的沖動,大家說得對,他真該改改自己這個直言不諱的脾氣了!……

蕭融正在後悔當中,他暗暗的告誡自己,以後不能再什麽都跟其他人說了,看看他的下場,多丟人吶!

突然,他兩側的肩膀都被人按住,蕭融下意識的看向自己肩膀,緊跟著,他就聽到虞紹燮命令一般的語氣:“融兒,擡頭看我。”

蕭融確實擡頭了,但他臉上的表情很震驚。

你叫我什麽?!

丞相都不會這麽叫我!

但虞紹燮顯然覺得他跟丞相不一樣,他可以這麽叫。

“融兒,我知你是好意,但你也要知道,我也是好意。你想要為我揚名,我很開心、也很感動,可名聲於我絕比不上你於我重要,若你不想要承擔在文學一事上的家喻戶曉,我會幫你的。無論什麽事,只要你來找我,我就一定會幫你,哪怕要我以命相搏我也在所不惜,可不是用這種拿走你的東西的方式,你懂嗎?融兒,你懂我的心意嗎?”

蕭融:“…………”

他呆滯的看著虞紹燮,有種想要尖叫著沖出議事廳的沖動。

我就是再懂……在你這肉麻的說法下也不懂了!松開啊,臭流氓!

直言不諱其實不單單是個缺點,在這種誤會生成的時候,它就是一個大大的優點了,在虞紹燮的眼皮子底下,他不會允許任何一個誤會成功過夜。……

蕭融麻了,他想走都不敢走,因為他怕自己一起來,虞紹燮又要跟他產生某些肢體接觸,而剛剛立下保證,虞紹燮也不打算拖延,他當場就開始替蕭融想辦法。

別說,他還真想出來一個。

“不如這樣,文集一事,我們虛構一位大才者如何?”

蕭融正忍著回去洗澡的沖動,不知道為什麽,他總覺得自己有點臟。……

他疑惑的看向虞紹燮:“什麽意思?”

虞紹燮笑:“你不想讓人知道這題是你出的,那就讓它變成不是任何人出的,我們不往外公開此人,只讓那些士人來猜測到底是誰這麽厲害,而往後要是再有相同的事情發生,咱們也可以如法炮制。更妙的是,如此一來此人的身份就十分靈活了,他可以是我們中的一員,也可以是不願入世的賢良,甚至是他人勢力當中的成員,真真假假,誰又能分清呢?”

蕭融詫異的看著虞紹燮,這大概是他進入鎮北軍以後出的最好的主意了。

虞紹燮還在問他:“此計可行?”

蕭融點點頭:“可行。”

蕭融正琢磨著應該弄一個什麽樣的人設出來,雖說虞紹燮傾向於靈活運用這個形象,但蕭融覺得最好還是從一開始就定型,不然以後鬧出笑話來可怎麽辦。

而在他思考到一半的時候,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,一擡頭,他看見虞紹燮正靜靜的看著自己,那眼神……怎麽說呢,很是含情脈脈,讓人忍不住的起雞皮疙瘩。

蕭融:“……虞兄?”

虞紹燮輕笑一聲:“以後私下裏就不要那麽見外了,你可以像承兒一樣,喚我一聲阿兄。”

蕭融:“…………”

那虞紹承還不得直接犯病啊。*

回到住處,蕭融躺在自己的床上,感覺今天真是太心累了。

他放空所有的思緒,讓自己變成一個呆瓜,就這麽傻楞楞的看著床幔,慢慢恢覆自己的精力。

然而還不等蕭融真正的放松下來,外面就傳來阿樹生氣的聲音:“都跟你說了不行!”

張別知:“為什麽不行?蕭先生今日見了那麽多人,怎麽就不能見我了?!”

蕭融:“……”

可嘆蕭融今天連發火的精力都沒有了,又靜靜躺了一會兒,他麻木的坐起來,等著張別知沖進來。

果不其然,阿樹根本就攔不住他,張別知跑進來,看見蕭融只是坐在床邊,他不禁瞪向阿樹,你果然是騙我的!

阿樹:“……”

啊啊啊啊啊啊!

你等著,你等我長到比大王還高的那天!

張別知在外面跟個炮仗一樣,進來了倒是知道克制自己了,他將自己的來意說了,越說越委屈,但他知道他不能惹蕭融厭煩,不然這事就真沒戲了。

蕭融面無表情的聽了半天,聽懂之後,他便擡手讓張別知停下:“你想跟我學做人?”

張別知:“是學做官,蕭先生,我不想動手殺人了,我想像你一樣,動嘴殺人。”

蕭融:“…………”

胡說八道,他什麽時候動嘴殺過人!

要是平常,蕭融非得大笑出聲不可,張別知想學智謀,這跟他自己想學飛檐走壁有什麽區別,這都是不可能的事嘛。

可他現在沒有精力笑,坐在床邊,他靜靜的盯著張別知,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來。

張別知學會智謀,和張別知居然有這個想法去學智謀,這倆到底哪個更加不可能。

蕭融覺得是後者,從他有這個想法開始,他就不再是蕭融從史書上讀過的那個高調活、低調死的張別知了。

就像虞紹燮,一個早就該入土的人,如今不僅活蹦亂跳的,還能對他說肉麻的話。……

蕭融垂著眸,卻微微揚起下巴,人們的命運軌跡早就已經改變,他實在不該用老眼光看人,更何況張別知想做什麽都是他的事,蕭融不該攔著他,誰知道呢,或許張別知不止是打仗上有點天賦,命運轉個彎以後,他說不定能成為鎮北軍中第一個文武雙全的奇才呢。……雖說那個畫面著實難以想象。

唔了一聲,在張別知緊張的註視下,蕭融開口道:“若你不介意為我跑腿、辦私事、還有跟我一起熬夜,那你就到我這來吧,但護衛統領你是當不了了,你當護衛副統領好了。”

張別知:“……”

居然要他給地法曾那個雇傭兵做副,他、他先忍下來,等日後再找地法曾算賬!……

就這樣,蕭融身邊又多了兩個猛人。

張別知很是吵鬧,不過他有一點好,他比較尊重蕭融,不會到他面前吵,他就是吵地法曾和阿樹而已。

阿樹不必說,這倆人都快成死對頭了,而地法曾雖說是張別知的上官,但仗著自己姐夫是簡嶠,他根本就不把地法曾放眼裏,偏偏地法曾是那種不算大事他就什麽都不管的人,哪怕張別知囂張到他面前了,他也就是掀掀眼皮,然後繼續半死不活的看著地面。

張別知差點被他這忽視的態度氣死。

而不管下面怎麽鬧,蕭融都不會搭理,他是陳留尹又不是幼兒園園長,還要管園中小朋友打架的事。*

隨著夏日進入末期,秋季即將來臨,整個陳留都忙了起來。

百寶街正式開張了,開張前三日有活動,消費到一定數額,可以從百寶街的掌櫃那裏領一張贈券,拿著贈券到百寶街管事處,就能領對應的禮品,都是每個人用得到的,如布料、鮮肉、香料等等。

糧食不給,如今鎮北軍緊鑼密鼓的收集秋糧,一粒米都不可能分出去。

管事的地方也坐鎮了官兵和軍漢,而幾位常駐的管事裏,居然有倆是異族。

落單的異族雖說不至於讓百姓們聞風而逃,但看著也怪讓人害怕的,中原人管事在解釋到口幹舌燥以後,幹脆雇了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在這專門重覆他說的話,說這倆異族是為了以後的異族商隊準備的,龜茲、疏勒、於闐、天竺,這些你們應該都知道吧?都是佛國啊,他們的商隊會帶來很香的香料,還有咱們見都沒見過的吃食,到時候就讓這倆異族管事跟他們交接,咱們只顧著買東西就行啦。

百姓聽著,卻嚴重懷疑他們買不買得起這些西域諸國的貨物,不過此時也不重要,只要知道這倆異族不會突然兇性大發就行了。

士農工商,蕭融雖然挺想賺錢,但他也不能太擡舉商業了,所以百寶街開張,整個王府都沒人前去慶祝,只有那些豪族各派了一兩個代表,跟進來的百姓們互相道喜。

宋鑠在燒完爆竹以後進去溜達了一會兒,買了一雙成鞋和一套硯臺回來,而蕭融在第三日才過去看了看裏面的情況。

目前都沒有出現過鬧事者,因為目前人也不算多,等以後外地商隊湧進,各種摩擦就少不了了。

一切都跟蕭融想的差不多,唯一讓他覺得有點新鮮的,就是管事處那倆幫忙解釋的小孩,歪著頭看了一會兒,蕭融轉身回了王府。

而他剛走進中央的大花園,宋鑠就從某個門裏嗖一下沖了出來:“可算是逮到你了!”

蕭融:“……你又皮癢了是不是,我是你的上官!”

宋鑠撇撇嘴,“知道了知道了,這裏又沒有別人。我找你是有正事,兩日後文集便開啟了,我心想著,要不要讓佛子也同步開啟一場清談辯論?”

蕭融看著他:“入夏安居尚未結束,僧人都不能出門,佛子若是出去了,會被佛門中人詬病的。”

宋鑠嘖了一聲:“和尚事真多。”

蕭融:“……”

他忍不住替彌景說話:“佛子不過是堅持他們佛門中的規矩而已,他不吃肉不喝酒,自然也不會在入夏安居之時出門啊。”

宋鑠就差翻白眼了:“若我記得不錯,古時的入夏安居和尚需待在佛洞當中,一切事情都要在小小的懸崖山壁當中完成,那懸崖必須是不長草木的那種,如此挖出來的山洞才不會有其他生靈進入,這才是真正的入夏安居。如今這不過是名義上的作秀罷了,待在佛寺裏不出去就算是入夏安居了?待在王府中不輕易走動就算是堅持規矩了?既已破戒,就全都破了算了,何必還堅持破一半、留一半了,豈不虛偽得緊?”

蕭融沈默許久,宋鑠覺得他這是無話可說了,正要搖頭晃腦的得意一下的時候,他聽到蕭融低低的對自己說:“入夏安居的確是一場作秀,人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不去殺生,所有能維持生命的食物都是另一種生命罷了,可這不代表佛門中人都是你說的這樣虛偽的人,他們盡力的在不可能中做出最大限度的可能,他們的仁慈雖然無法照顧整個天下,但要是能照顧一個、兩個,終究還是有意義的啊。更何況人活一世、總有自己騙自己的時候,水至清則無魚,若人人都活得無比通透,你覺得像佛子這樣的人,他要如何保持對天下蒼生的始終如一啊。”

宋鑠:“…………”

他忍不住站直了身體,看著蕭融的眼神也頗為外強中幹:“我不過隨口說說,你怎麽那麽認真。”

蕭融無語的看著他:“你那是隨口說說嗎,你這是脫口而出了,我知你不喜佛道兩教,但既然佛道兩教的人沒有來指責你,你便也不要指責他們,畢竟他們沒有傷天害理,那這就不關我、也不關你的事。”

宋鑠不服氣,畢竟他是個很愛指責別人、點出別人有多笨的人,他覺得這世上沒幾個配得上跟他說話的,而這句話再翻譯一下,就是他看不起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。

宋鑠對陳氏能這麽規矩,可他第一次見到佛子,直接就去撥佛子的念珠,雖說佛子沒跟他計較,可蕭融還是把這事記在心裏了。

要是他老老實實的,蕭融也不會再提這件事,可宋鑠頂多能老實幾天,他身為話癆還有那麽強烈的性格特色,早晚他這個態度會被佛子知曉的。

佛子真難啊……明明在外面有那麽好的名聲,偏偏就在這個王府裏不招人待見。

蕭融也不懂這到底什麽原理,屈雲滅他是莫名其妙不講理,而高洵之因為信道所以不和佛子深交,虞紹燮一個都能在屈雲滅名聲最差時投奔他的人,那肯定是不會信仰堅持不殺生的佛門,宋鑠更離譜,他居然是封建時代的一個無神論者。

連屈雲滅都做不到這麽前衛呢,屈雲滅雖說對佛道也不感興趣,可他也有一點迷信,在生活中時不時的就會暴露出來。

所以說,有時候不是蕭融總維護佛子,而是如果他不維護的話,佛子就太孤單了。……

搖搖頭,蕭融繼續往前走,宋鑠看似不搭理他,其實一直都用餘光看著他的動作,發現他就這樣走了,宋鑠頓時裝不下去了:“你去哪?”

蕭融看他一眼:“去大王書房,找我前日放在那裏的公文。”

宋鑠頓時來到他身邊,跟他排排站: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
蕭融:“……”

起開,你擠到我了。

片刻後,這兩人到了屈雲滅的書房裏,屈雲滅不在,他傷好的差不多了,又去軍營野了,蕭融前兩日跟屈雲滅匯報要做什麽的時候,把寫好的公文放在了他這。左右他都已經看過了,自己拿走也無妨。

這裏是蕭融常來的地方,但宋鑠卻是第一回來,一進來他就東看看、西看看,偏偏屈雲滅也不是那種用完東西立刻就放回去的人,於是桌上攤開的一張紙,立刻就落到了他的眼裏。

這是原百福寫的那封信,前兩張不知道去哪了,就最後一張歪歪斜斜的放在桌上。

而宋鑠的閱讀速度比蕭融快多了,只一眼他就看完了全部,然後當場嗤笑出聲:“這是誰啊,你跟他有什麽仇?”

蕭融聞言轉過身,看見宋鑠已經把桌上的信紙拿了起來,他頓時怒斥一聲:“宋鑠!私看大王信件是要挨軍棍的!”

宋鑠:“行行行,那你一會兒再讓他們把我打死,你先看看這個。”

蕭融:“……”

他臉上餘怒未消,卻還是順著宋鑠的手看了過去,“這是原將軍寫給大王的書信,我早就看過了,你就慶幸這不是什麽軍報吧。”

宋鑠聳肩:“不是軍報,可比軍報說得多,你沒發現這個人是在挑撥你與大王的關系嗎?”

蕭融楞了楞,他不明白宋鑠什麽意思。

宋鑠看他這樣,又想得意一下了,但想起蕭融之前的種種戰績,宋鑠默了默,把這個生理沖動忍了下來:“這是個高手啊,他挑撥你,但連你都看不出他哪裏在挑撥,以大王那個頭——”

輕咳一聲,他改口道:“你這麽想,若是你規勸大王讓他不要同我產生齟齬,你會用什麽樣的說法?”

蕭融順著宋鑠的說法去思考,他會這樣跟屈雲滅說,不要沖動行事,萬事都忍讓宋鑠,畢竟他一看就是個短命鬼,你跟他計較什麽呢。……

不過他有點明白宋鑠的意思了,就算不是他,是高洵之的話,他也是從勸誡上下功夫,而不會加上一句關系的破裂往往不在一瞬間,因為他們都知道,屈雲滅這個人很容易得罪別人,幾乎就沒有他沒得罪過的屬下,如果這麽說了,屈雲滅八成會覺得事已至此,根本就沒有挽救的餘地了。

他們雖然沒有這麽細想過,但他們下意識的都規避了這一點,只拼命的勸他不要再這麽幹了。

宋鑠觀察著蕭融的表情,他似笑非笑道:“這回懂了?”

蕭融從宋鑠手裏抽出那張信紙,又把它放回到了桌上,然後才神色如常的對宋鑠說:“走吧,我找到公文了。”

宋鑠:“…………”

不是,你怎麽這麽淡定。

還有,我發現了這麽重大的事情,你都不誇我一句的嗎!

作者有話說:

怎麽我還債的速度好像趕不上投餵的速度了……這幾天我哼哧哼哧跟個老黃牛一樣勤勞,可睜眼一看,怎麽還是欠這麽多啊?!我跟你們講,我就還到正文完結那天,到時候不管欠多少都不還了!(振聲)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